“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三年前,扎克伯格还因为Facebook取得的非凡成功而备受尊崇。作为前克林顿政府官员、谷歌公司元老,桑德伯格凭借在2013年出版的女性赋权宣言《向前一步》成为了女权主义者的标杆。
和其他科技公司高管一样,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也号称他们的公司是促进社会公益事业的一股力量。Facebook的雄心壮志甚至在证券文件上也被粉饰一新:“我们的使命是让世界更开放,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但是随着Facebook发展壮大,其平台上的仇恨言论、网络霸凌以及其他有害内容也越来越多。当缅甸、印度、德国以及其他国家的研究人员和活动分子警告,Facebook已沦为政府宣传和种族清洗的工具时,Facebook基本上视而不见。Facebook已经把自身定义为一个平台,不是出版商。对于用户发布的内容负责并检查,是一项昂贵而且复杂的任务。许多Facebook高管担心,任何这样的努力会适得其反。
▲图4:扎克伯格赴国会作证时遭到抗议
接着,特朗普竞选总统。他把穆斯林移民和难民形容为美国的一个威胁。2015年12月,他在Facebook上发表声明,呼吁“全面阻止”穆斯林入境美国。特朗普的“武装号令”遭到了民主党人和部分知名共和党人的广泛谴责,在Facebook上被分享了1.5万次以上,这展示了Facebook传播种族主义情绪的实力。
扎克伯格协助建立了一个旨在推动移民改革的非盈利组织。知情人士称,他对特朗普的呼吁感到十分震惊。他向桑德伯格和其他高管询问,特朗普是否违反了Facebook服务条款。
这个问题不同寻常。扎克伯格通常专注于更为广泛的科技问题,政治事务归桑德伯格管。2010年,民主党人桑德伯格找来她的好友、前克林顿政府的同事马恩·莱文(Marne Levine),让其担任Facebook驻华盛顿首席代表。一年后,在共和党控制众议院后,桑德伯格又找来了另外一位好友、人脉广泛的共和党人乔·卡普兰(Joel Kaplan)。卡普兰曾是桑德伯格的哈佛同学,毕业后曾在小布什政府供职。
在Facebook内部,一些人把特朗普在2015年对穆斯林的攻击视为最终反对平台上传播仇恨言论的一个机会。但是当时,桑德伯格刚刚在几个月前经历了丧夫之痛,还没有正式返回工作岗位。她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施拉格和前检察官、Facebook全球政策管理主管莫妮卡·比科特(Monika Bickert)来处理。知情人士称,桑德伯格还寻求获得华盛顿办事处的帮助,尤其是卡普兰。
在硅谷总部和华盛顿之间举行的一场视频会议上,这三位高管明确了他们的任务,对公司的服务条款进行了分析,以确定特朗普发布的帖子或者他的账号是否违反了Facebook规定。
三位了解他们讨论的员工称,卡普兰认为,特朗普是一位重要的公众人物,关闭他的账号或者删除他的声明可能会被视为妨碍言论自由。他还警告称,这可能还会引发保守派的反击。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卡普兰警告称。
扎克伯格没有参与这场讨论。桑德伯格参与了部分视频会议,但是很少发言。
施拉格总结称,特朗普的言论没有违反Facebook规定,他的观点具备公共价值。“我们试图根据我们掌握的所有法律和技术证据作出决定,”他在接受采访时称。
最终,特朗普的言论和账号被保留在了网站上。次年秋天,当特朗普赢得大选,令共和党控制了白宫和国会后,卡普兰获得授权针对新政治形势作出相应规划。
但是在Facebook内部,新的麻烦正在酝酿之中。
将俄罗斯的影响最小化
在特朗普的总统竞选活动的最后几个月里,俄罗斯特工升级了为期一年的努力,入侵和骚扰特朗普的民主党对手,并发布了数千封从重要民主党人和党内骨干窃取的邮件,将干扰选举活动推向了高潮。
Facebook从未公开谈及其自主平台上的问题。但是到了2016年春天,一位熟悉俄罗斯网络战的公司专家发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东西。他报告给了自己的上司斯塔莫斯。
两名员工称,斯塔莫斯的团队发现,俄罗斯黑客似乎在调查与总统竞选活动相关人士的Facebook账号。几个月后,随着特朗普与希拉里的大选白热化,该团队还发现了与俄罗斯黑客关联的Facebook账号。俄罗斯黑客向记者发送消息,分享窃取而来的电邮信息。
两位知情人士称,今年39岁的斯塔莫斯把这一发现报告给了Facebook法律总顾问科林·斯特莱切(Colin Stretch)。当时,Facebook并没有制定与虚假信息相关的政策,也没有任何用于搜索虚假信息的资源。
▲图5:桑德伯格与国会议员
斯塔莫斯独自行动,指派了一支团队来彻查俄罗斯在Facebook上的活动范围。2016年12月,就在扎克伯格公开嘲讽假新闻助特朗普胜选的观点后,斯塔莫斯担心扎克伯格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团队发现,于是与扎克伯格、桑德伯格以及其他Facebook顶级高管会面。
桑德伯格很生气,她说,调查俄罗斯活动的行为并未获得批准,这会让公司在法律上处于不利境地。其他高管则质问斯塔莫斯为何不早告诉他们。
不过,桑德伯格和扎克伯格依旧决定扩大斯塔莫斯的调查,成立一个名为Project P的小组,调查网站上的虚假新闻。P代表“Propaganda”,也就是影响公众想法的政治宣传。到2017年1月时,该小组发现,斯塔莫斯团队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并加紧针就他们的发现发布一个公开报告。
但是,卡普兰和其他Facebook高管表示反对。卡普兰称,如果Facebook进一步卷入俄罗斯干扰大选丑闻,那么共和党就会指责公司支持民主党。如果Facebook取缔俄罗斯的虚假主页,那么普通Facebook用户也可能会因为感到被欺骗而愤怒。卡普兰称,他的岳母已经关注了一个由俄罗斯网络水军创建的主页。
据四位知情人士回忆,桑德伯格支持科普兰的观点。2017年,扎克伯格把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全国性“倾听巡游”(listening tour)上,在威斯康星州喂奶牛,在明尼苏达州与索马里难民吃晚餐。扎克伯格并未参与发布公开报告的讨论。当这份报告在4月份发布时,一字未提“俄罗斯”。
但是在公司内部,员工追查到了更多源头是俄罗斯的广告、主页以及群组。当年6月,《泰晤士报》的一名记者向Facebook提供了一份疑似与俄罗斯有关的账号清单,寻求获得更多源头信息。当年8月,Facebook高管认为,形式已经到了“五级火警”的程度。
扎克伯格和桑德伯格同意公开部分发现,并计划在2017年9月6日发布一篇博文,也就是在公司举行季度董事会议当天。但是,就在斯塔莫斯及其团队草拟了博文后,桑德伯格及其副手认为不应该说的那么详细。她和扎克伯格还要求斯塔莫斯和斯特莱切向董事会审计委员会简要报告这一事情。
就在Facebook发布博文承认俄罗斯特工花费大约10万美元购买了约3000个广告后一天,《泰晤士报》发布了一份俄罗斯在Facebook上展开更深入活动的调查,指出俄罗斯情报部门利用虚假账号宣传从民主党和花和华盛顿重要人士偷来的电邮。